兩人的懷抱一松開，江未離紅著眼擡起頭，深深地看了珺寧一眼，隨後捂緊了自己的胸口，“師父，保重！”

珺寧沖著他點了點頭，就看著江未離眼中一狠，轉身就頭也不回地飛遠了。

珺寧一直目視著對方的遠去，知道江未離的身影都不見了，才輕輕巧巧地瞥了下方的眾人一眼，底下的一群人還腿軟腳軟地趴在那裏，看模樣一時半會是站不起來了。

淩天澤的眼神是那麽急切，珺寧嗤笑了一聲，腳尖一點，整個人背離著江未離逃走的方向就離開了。

哦，底下那群人跟她有什麽關系？

要知道江未離也不過是怕她難做，才沒有在那群軟腳蝦什麽都不能做的時候為江家村的人報仇，即便恨及了淩天澤，也不過只是踢折了他的手骨罷了，要不是因著自己的原因，珺寧敢斷定，對方那一腳不是踢在淩天澤的丹田上就是踢在他的腦袋上，呵……

至於會不會有什麽魔道中人路過，團滅了這群人，這就是珺寧管不著的了。

淩天澤癱在地上急切地等了許久，頭頂的那團白霧卻始終都沒有散去的意思，他根本就不知道珺寧到底有沒有擒住江未離那個小畜生，要知道他這個小師妹從來都是這麽嫉惡如仇的，像是之前的那個越軒，算是在青微宗之內與小師妹關系最好了，最後知道了對方入了魔，還不是依然追了他足足三個月，現在自然也不例外。

他從來不認為江未離這個徒弟的分量在龍珺寧的心中占據多重……

可等淩天澤終於恢覆了力氣，上去一看卻發現不僅江未離沒了蹤影，就連小師妹也沒了影子，上頭更沒有任何搏鬥的跡象，不搏鬥，這兩人難道還在上面談情說愛了不成！

淩天澤氣得雙眼通紅，但另一個，珺寧很有可能被江未離拐跑的猜想，卻叫淩天澤瞬間就慌了神，他一直都沒搞清楚珺寧對待她這個小徒弟到底是什麽心思。

要說多喜愛，也看不出來，畢竟從來江未離在外頭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時候，珺寧都一直沒有插過一次手，甚至都沒有主動出來給他做一次靠山。但要說對方真的不喜愛這個徒弟又不太可能，畢竟這麽多年，對方的身邊就只有這麽一個徒弟，對方的衣食住行，她都會仔細註意，江未離從剛來的小豆芽模樣長成現在這般高、壯與珺寧分不開聯系。

淩天澤努力壓制住了自己心頭的慌亂，與其他宗門的一些長輩們寒暄完畢，就立馬帶著一眾後宮和青微的長老們直奔青微宗而去，要說這世界上還有誰能勝過江未離在龍珺寧心目中的位置，那麽就只剩下那一位了。

可等他回到了青微宗之內……

“什麽？你沒聽錯吧？龍師叔祖因為犯了錯，主動向掌門認錯，現在已經被掌門關到了雪湖之底？怎麽可能？”

“就是，就是，掌門的心也太狠了，我們的青微美人啊，他也下得了手，不是都說掌門最疼愛的就是這位小弟子了嗎？現在怎麽……”

“說是因為江未離呢？你們也都聽說了是不是，江未離現在已經入魔了，聽聞還對自己的師父起了那種心思呢！不過也難怪，龍美人那麽漂亮，換誰都得動心啊！”

“可不是，不過江未離是江未離，師叔祖是師叔祖，雖然兩人是師徒，但江未離都這麽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難不成是師叔祖拿刀逼著他入魔的嗎？唉，雪湖之底那可不是什麽好受的地方啊，聽聞那裏極冷，之前有位師兄犯了錯，就在那裏關了三日，出來丹田都差點沒結冰了，也不知道師叔祖要關多久？”

“聽說是五十年，五十年啊，也不值得師叔祖到底能不能挨地過去！”

“唉，就是……”

在一旁聽完了所有人對話的淩天澤瞬間就上前拎起了那兩名外門弟子，“你們在說什麽！”

這個時候的淩天澤才知道，珺寧雖然沒有和江未離一起走了，卻回來主動找掌門請罪來了，並且還主動要求將她關到環境最為殘酷的雪湖之底五十年。

那個地方根本就無法讓人輕易去探視，換句話來說，就是他將足足有五十年都再也見不到龍珺寧了。

氣到了極致的淩天澤也顧不得維護自己的君子形象了，直接就將那兩名外門弟子用力地往地下一摜，隨後整個人飛一般地來到掌門的洞府門前，卻怎麽都不得對方的召見，見了看門的童子，才知道珺寧已經在去雪湖之底的路上了。

頓時慌不擇路的又去追珺寧，終於在對方要踏進去的那一瞬，追到了對方。

“小師妹！小師妹，等一等……”

淩天澤在後頭這麽大聲地喊道。

珺寧挑了挑眉，最後竟然將腳收了回來，轉頭卻沒有看向淩天澤，而是直直地看向了跟在他身後的上官柔，隨後沖著她笑了下。

上官柔倒是被珺寧這個笑容給弄楞了，隨後就看見對方沖著自己招了招手。

她下意識地就看了一眼淩天澤，見他竟然開心地笑了起來，好似一臉的自己正房和小妾相處融洽的自得模樣。

於是，上官柔一臉懵然地走到了珺寧的面前，對方緩緩往前傾了過來，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話，上官柔的瞳孔突然縮小。

上官家的族長乃是她和上官芙的父親，十分風流，家中的小妾也不知道有多少，更別說還有那麽些在外頭一夜風流的女人，所以導致上官家他們這一代的子女也不知道有多少，雖說唯有上官芙和她的哥哥上了族譜，其他那些包括上官柔在內都只是上不得臺面的玩意。

上官柔還是在這一票玩意之中脫穎而出，就是這樣的認知，讓珺寧不論看過上官柔多少柔柔弱弱，多少溫婉柔順的模樣，她都不會小瞧她半分。

畢竟淩天澤那種什麽東西都有的後宮，上官柔這個出身不行，靈根不行，就連容貌都不行的女人卻一下就占據了淩天澤心目中最為關鍵的三個位置之一，而且還成功地讓對方拋棄了上官芙不帶走，就可見她的手段。

這樣的女人心計、野心都有，唯一欠缺的便只有一點運氣罷了。

現在珺寧將這點運氣已經放在了她的面前就看對方能不能把握的住了。

珺寧笑著在對面耳邊說完，然後又從袖中掏出一枚玉色的發簪，直接就插在了上官柔的發間，“真好看……”

感嘆了一聲之後，她便立刻在上官柔驚愕的眼神之中，輕飄飄地落進了身後的湖中，瞬間就沈了下去。

淩天澤見狀再也笑不出來，趕忙到了湖邊，卻已經不見了珺寧的蹤影了，淩天澤立馬轉頭看向立在一旁怔楞的上官柔，“剛剛小師妹和你說什麽了？”

“就是，我的好姐姐，該不是我們聽不得吧？”上官芙嫉妒地看了上官柔一眼，看著她發間插著的珺寧贈送的那根玉釵，更恨不得直接就丟進湖裏的好。

她最討厭的兩人，關系竟然這麽要好，要知道龍珺寧在天澤哥哥的心中的地位可是她們這些女人誰也比不過的，對方卻偏偏喜歡自己這位偽善的“姐姐”，上官芙只感覺自己的胸口梗了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難受極了！

“沒……沒有的！”

上官柔立刻就紅了眼，沖著上官芙不停地擺手。

看到上官柔這副害怕到了極致的模樣，淩天澤立刻就將她攬到了懷中，狠狠地瞪了一眼上官芙，威脅地喚了她一聲，“芙兒！”

“哼！”

上官芙一甩衣袖，直接就委屈地背過了身。

而淩天澤早就已經受夠了上官芙的大小姐脾氣，又怎麽會耐心地上前去哄，反而摟了摟上官柔的肩膀，笑著問道，“你怎麽會和小師妹的關系這般好？她剛剛到底和你說了什麽，有沒有什麽話是要交托給我的？”

“嗯……我……我是之前在霧隱秘藏裏頭認識……龍姑娘的，可能是我們兩個的性子都比較淡，才比較容易談得來，後來兩人一起被吸進了那殘碑之中，共了患難，龍姑娘才會覺得我親切吧，說她在湖底可能會寂寞，叫我每年下去探望她一會，這玉釵是信物來著，至於……至於……”

後面的話，上官柔咬了咬嘴唇，有些膽怯地看了一眼淩天澤，就見他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小師妹並沒有什麽話帶給我是吧？”

“天澤……”

“好了，這玉釵還是我替你保存吧……”

說著淩天澤竟然就要從上官柔的頭上將珺寧留給她的玉釵拔了下來，他想的很好，反正上官柔和小師妹的關系也沒有那麽好，自己卻是她的師兄，難道不比上官柔跟她更親近嗎？這玉釵說不準就是小師妹留給自己的信物……

見淩天澤這般不客氣，上官柔低垂的眼中閃過一抹譏諷。

“……淩天澤素來是個不要臉的，這玉釵說不定你會保不住，但你若是保不住，我們的協議就不成立，知道嗎？”

女子低柔的聲音恍若還在自己的耳邊。

下一秒，上官柔就為難地擡起了頭，一副想要說什麽卻又開不了口的模樣。

還是淩天澤見她這樣主動開口詢問怎麽了。

“這……這釵……龍姑娘做了手腳，除了我沒有人可以使用，不信，不信的話天澤你可以試一試的……”

說完，上官柔就因為為難，臉上急紅了一片。

聞言，淩天澤的臉瞬間就沈了下來，隨後將自己的靈氣探進去，果然玉釵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氣得直接就將玉釵丟給了上官柔，眼神陰沈地看著平靜地好像一面鏡子的湖面，冷笑了聲，轉身就離開了。

而留下的一群女人也就上官芙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其他人若是來自於其他門派的也開始準備回去了，青微宗之人自然留了下來，有趣的是，上官柔竟然也被掌門一同留了下來，住的還是珺寧原先的凝露峰，給出的理由竟然是珺寧允諾的，說上官柔是她最好的朋友，願意將凝露峰讓出來。

關於江未離入魔一事，到這裏算是告一段落了。

之後也只有關於江未離在哪裏出沒的消息傳來。

聽聞那位馬姓護教長老的孫子後來還是廢了，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廢物了，悲憤交加的馬長老也不做什麽勞什子護教長老了，開始日夜追殺起江未離來，不管對方到了什麽地方都立馬沖過去，那架勢，好像不用江未離的命來賠自己的孫子，就走不出來了一樣。

也的確，這件事已經算是成了他一個過不去的檻了，唯有殺了江未離，他的修為才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淩天澤在上官柔想要下去見珺寧的時候，試過了各種方法也沒得到沈到湖底，最後也只能氣急敗壞地放棄了。

而等上官柔下到了湖底，卻早已經冷的眉上、發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雪霜，整個人更是哆嗦的不行，見她這樣，珺寧立馬遞過去了一杯甘露，喝下去上官柔整個人才好了一些。

緩過來的上官柔衡量地看了一眼珺寧，隨即淡淡一笑，整個人氣勢一變，再也不覆之前在淩天澤面前那種柔弱可欺的一面，“我已經來了，算是過了你的第一關了嗎？現在可以告訴我你說的那些東西到底是真是假了？”

見上官柔也開始以自己的真面目來見珺寧，珺寧自然也沒了隱瞞的意思，反正她從來都沒在意過淩天澤那仙人洞府裏的東西。

“當然是真，淩天澤得了仙人傳承，更有一個隨身的仙人洞府，裏頭的洞府就是他現在拿出來的那些都是九牛一毛，你可以想想那該是一個多大的寶藏！”

珺寧湊近了，誘惑地說道。

“那也只是你說罷了，我憑什麽相信你？還有我又怎麽相信你不會動心，你不是推我去探路，做替死鬼？”

上官柔依舊不信。

“那就要看你自己了，反正我現在暫時是拿不出什麽證據的，就看你願不願意賭。”

珺寧灑然一笑。

上官柔瞇著眼看了她許久，最後才冷下臉來，“你想要什麽，看我值不值得冒險一次？”

聞言，珺寧臉上的笑才漸漸收斂起來，看向頭頂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嘴角突然揚起一枚小小的笑，一向冰冷的龍珺寧這個時候竟然露出小女兒的情態來，轉頭看向上官柔。

“我要你在接下來的五十年內，每一年都來告訴我一次江未離的情況，我要最詳細的。”

“你……”

上官柔不可置信地看向珺寧的方向，隨後眼中閃過一抹覆雜莫辯的光芒，勾了勾嘴角，“成交，希望你以後不會後悔！”

也不知對方是指交易的內容還是珺寧心的遺落。

看著上官芙離開的背影，珺寧笑了笑。

她從來都不後悔！

而上了岸的上官柔一眼就看到了早早等在岸邊的淩天澤，眼中譏笑一閃，對於這種與她那個負心薄幸的親生父親相差無幾的男人，她的感覺從來都只有厭惡沒有其他，只不過她沒有龍珺寧那種說不的權力罷了，更沒有對方的勇氣。

天曉得她與她的徒弟竟然是兩情相悅的，虧她之前還只是以為她那個徒弟單相思呢？誰知道……

上官柔的心中升起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來，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對淩天澤整個人越來越惡心起來了。

若不是他……

但上官柔的面上依舊掛著柔弱無害的笑容，繼續細心地回答著淩天澤的每一個問題，然後順從地窩進他的懷中。

之後的五十年，算是珺寧有史以來過的最無聊也最安寧的五十年。

這雪湖之底也是她當場自求進來的，畢竟一她不能讓駱元正難做，二她關於程無霜的傳承也的確需要一個溫度極低的地方消化，更需要躲開陰魂不散的淩天澤。

她和江未離都需要一個喘息緩沖的時間，五十年應該足夠了。

珺寧笑了笑，至於釘子，她已經給淩天澤埋下了，別人不知道將他打回原形的辦法，自己還能不知道嗎？現在她對對方以後丟了傳承，丟了仙人洞府，丟了身份，露出來最惡心的裏層那一幕表示無比的期待啊！

只希望上官柔不要讓她失望啊！

五十年的時間，每一回上官柔的出現都是她最為期待的時刻！

“江未離現在已經逃到了葉州，身旁除了幾個原先的江家村之人沒有任何人的陪伴……”

“江未離這一年在拂柳城受到過一次伏擊，萬幸叫他給逃了……”

……

“這一年江未離已經到了魔道的總部歲古城，但淩天澤不願意放過他，關於他已經得了天魅老祖傳承的消息已經在碎骨城傳的沸沸揚揚了，他舉步維艱……”

“江未離已經在歲古城站穩了腳跟，與桃夭結識了，兩人好像還結成了同盟，外頭都傳桃夭與江未離相戀，淩天澤氣得差點吐了血……”

“你不生氣嗎？”

可能是上官柔說著，發現珺寧一直微笑地聽著，頓時皺了皺眉問道。

這麽多年，龍珺寧對江未離的心，上官柔基本都是看在眼裏的，這個女人可能看上去會有些冰冷，有些不近人情，但心卻比誰都要柔軟，都要純粹，對江未離更是一心一意，除了對方好似就不會關心外界任何的事情了一樣。

這樣的女人，要是那個江未離辜負了她，她真覺得那男人是不是瞎了眼了，桃夭她也因為淩天澤的關系見到過，妖妖繞繞的，作為女人的確很有吸引力，就連自己有時候都會克制不住地想要看她，容貌算是和龍珺寧各有千秋了，可氣質太雜，想來在淩天澤之外也經歷過不少男人，她倒沒有在意，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個人有個人的活法，就是她自己這不也是還在利用著身體！

龍珺寧算是這麽多年來她心中的一處凈土了，唯有來到這裏之時，她才能感覺到有一瞬的放松與愜意，有的時候，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下來見她。

所以在聽說江未離與桃夭摻和到了一起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生氣，並且為龍珺寧感到不值，那樣的女人就算再漂亮，再妖嬈，也是比不上龍珺寧，要是江未離像淩天澤一樣把持不住，她可真的要呵呵了。

不過這世間的男人從來都一樣，若江未離真的把持不住了，也是正常，唯一可惜的就是這龍珺寧了。

所有現在見她竟然這麽淡然，就連習慣了演戲的上官柔都不由得詢問出聲來。

“嗯？”珺寧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為什麽要生氣？”

“隨你好了！”上官柔的聲音在這一瞬間竟然染上了一點淡淡的怒氣。

見狀，珺寧輕笑了一聲，開口解釋道，“我只是相信未離罷了，我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若他真的是那樣的人，我也不過只是用了五十年的時間看清了一個人罷了，修真之路漫漫，短短五十年就能看透一個人的心，難道這不是我賺了嗎？修道修的是心，執念太深只會留下心魔罷了！”

聞言，上官柔一時語塞，皺了皺眉，她知道對方這番話主要是講給自己聽的，她確實有執念走不出來，母親的死，父親的薄情，小時的淒慘，構成了她的執念，叫她除了強大起來，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可這也是一種執念，已經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了多年。

她看了一眼還在微笑的珺寧，白了她一眼，“隨便你！”

說完探望就到時間，一扭頭就直往岸上奔去。

對於修道之人，五十年的時間也不過彈指一瞬，而珺寧聽到的最後一個關於江未離的消息，便是對方已經和桃夭一起將整個魔道整合地差不多了，然後進了一個秘藏之中，已經足足有一年沒有音訊了。

珺寧帶著憂思離開了雪湖之底，擡眼看去，頓時一楞，滿目皆是紅，淩天澤則笑著站在她的面前，朝她伸出手來。

“歡迎歸來，我的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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